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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、第31章

  此时此刻,是凌晨的三点多钟。

  我摸起床头的手机给玉姐打了个电话,忙音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紧接着传来玉姐那抱怨的声音,“小姑奶奶,着/火了还是死人了?几点啊?”

  我平静问:“有空吗?陪我出来喝一杯。”

 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,我听到有“窸窸窣窣”地声音,应该是玉姐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  玉姐问: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儿了?”

  我说:“见面之后再说吧,老地方,[菲尔酒吧]。”

  我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,然后起身换了衣服,拿了车钥匙便下了楼。

  [菲尔酒吧]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,早在我刚认识玉姐那会儿,玉姐就在那里开过生日派对。玉姐挺喜欢这家酒吧,久而久之,我也就跟着走顺了腿。

  凌晨的街道车很少,我驱车到[菲尔酒吧]的时候,玉姐已经到了。些许时日不见,玉姐倒是更加妖娆妩媚。

  我走过去,跟她一起坐到吧台,然后一人点了一杯鸡尾酒。

  我问她:“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

  她笑说还行,前后又换了两任金/主,但都不靠谱,现在已经重新回夜/总/会开始上班。

  我说挺好的。

  玉姐白我一眼,“这还叫好?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落魄。”

  我苦笑,没吭声。

  玉姐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我的酒杯,幽幽地问:“说吧,又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?”

  我沉默半晌,淡漠开口:“你认识孟慈吗?”

  玉姐微怔,“[花和会所]董事长孟坤的侄女?”

  我嗯了声。

  玉姐说:“听说过,怎么了?”

  我灌了口酒,淡淡道:“说说,什么样一个人?”

  玉姐也跟着我灌了一口,想了想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,“我不认识她,只是听说过这么号人。我只知道她追过沈毅城,追了三年还是四年,不过没成功。”

  我微微敛眸。

  玉姐问:“你打听她干嘛?”

  我没瞒着,直接跟玉姐说:“孟慈找了我,要我跟她一起联手除掉秦桑。”

  玉姐脸色一变,“你答应了?”

  我说没,说我没这么傻。孟慈不是善类,我不会往火坑里跳。

  玉姐舒了口气,“还不算太笨,孟慈那娘们儿跟她叔叔一个德行,狠着呢。”顿了顿,“不过,那个秦桑,你也要小心。”

  我一怔。

  玉姐左右看了看,扭头向我凑近,压低了声音,“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,贺乾是我一个姐们儿的常客,有一次贺乾来找我姐们儿K歌,遇到了秦桑来找贺乾。当时我姐妹儿以为秦桑是贺乾的另一个相好,便在离开包间的时候站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。我姐们儿亲耳听到秦桑跟贺乾说,可以想办法帮贺乾搞定周太太。”

  我顿时周身一阵恶寒。

  玉姐紧接道:“我听我现在这任金/主说,目前周胤良已经被沈毅城逼到了悬崖边上。原本[花和会所]还站队周胤良,但杨正明那事儿出了之后,[花和会所]为了避免名誉受损,已经跟周胤良划清了界限。此时此刻,周胤良想要拉拢个势均力敌的后援,唯有贺乾。”

  我眉目不变,声音冷了些,“绑/架杨总的人不是周胤良。”

  玉姐半分轻嗤,敷衍地点了点头,“好吧,就算不是周胤良。你信我信,还有谁信?事情已经传出去了,沸沸扬扬的,连街头巷尾的老大妈都知道,周胤良非法绑/架了同行。即便周胤良是无辜的,但人家谁管你真假?社/会/影/响已经变坏,周胤良的名誉受损受定了。他能怎么办?但其实,这种事情在商场司空见惯,那个什么什么洗发水来着,不就是因为一则致癌的流言蜚语才破产倒闭的吗?尽管后来官司打赢了,但又能如何?有的时候,可怕的不是真相,而是三人成虎。”

  我顿时哑口无言。

  玉姐叹了口气,感慨道:“寻常百姓家的妻子,或许会嫌丈夫挣钱少没本事,但人家家里没这些事儿事儿。都说平淡是福,有的时候,老祖宗这话真是不骗人。”

  我眉头微皱,问玉姐:“除了贺乾,周胤良就没有别的人可以拉拢了吗?”

  玉姐说不清楚,顿了顿,她忽然微怔,像是想到了什么。

  我将这一细节捕捉在眼里,下意识拉了下玉姐的胳膊。

  玉姐微微抬手,想了一会儿,“或许,你可以试着让[花和会所]的孟坤改变主意,站队周胤良。”

  我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,这算哪门子的馊主意。

  我跟[花和会所]的孟坤根本就不认识,我怎么让他站队周胤良?

  玉姐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,几秒钟的时间,定格在一个人名上。

  我扫眼看过去,玉姐打的备注是[娇娇]。

  玉姐说:“你若有本事,可以去会一会这个娇娇,她是孟坤最得宠的情/妇,她说的话,孟坤多少会听。”

  我半信半疑,“有用吗?”

  玉姐白我一眼,“爱信不信,正反你是周胤良的老婆,我又不是。”

  我没再说话。

  我从未想过,有一天,我会过上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。

  从前,我只觉得,对于周胤良的那些外室,只要我不去找她们的麻烦,她们自然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。毕竟我是正室,她们是见不得光的情/妇。但如今看来,我小看了女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。

  我的心情比来之前更加复杂,我随手拿起皮包,扔了一叠钞/票在吧台,然后转身大步向酒吧门外走去。

  玉姐紧跟着追出来,问我:“不喝了?”

  我说不喝了。

  玉姐又问:“那接下来需要我陪你去哪散散心?”

  我说哪也不去,各回各家。

  因为喝了酒,我打电话叫来了司机,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凌晨五点多。

  外面的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,我坐在后车座,隔着车窗看向外面的霓虹,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,有那么一瞬间,我的心里有些凉。

 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渐渐亮了,周胤良不在,保姆也出去买菜了,偌大地别墅空荡荡的,我在客厅杵了会儿,失魂落魄地走回卧室。

  晚些时候保姆买菜回来,敲门问我早餐吃什么,我没什么胃口,说就煮碗面条吧。

  保姆应着,麻利地去厨房煮了碗面条,顺便又炒了个青菜。

  我让保姆坐下陪我一起吃,保姆不敢。我说坐吧,又没别人。

  保姆也就坐了,小心翼翼地坐在餐桌一角。

  这个保姆并不是我跟周胤良结婚之后才聘用的,在我认识周胤良之前,她就一直伺候周胤良的起居。

  我忽然好奇,问她:“你跟着周胤良多久了?”

  保姆说差不多快七年了。

  我说:“在你眼里,周胤良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  保姆诚惶诚恐地道:“太太说笑了,我一个佣人怎么敢随便评价先生。”

  我吃了口面条,淡漠道:“我也是随便问问,没别的意思。”

  保姆附和着我,说周胤良是个好人。

  我挑了下眉,有点意外,问她周胤良好在哪?

  保姆憨厚地笑了下,半低着头,回忆道:“其实,先生他对我有大恩,早前我儿子得了重病,当时家里一贫如洗,借了几家亲戚的钱东拼西凑才垫了一点医疗费。后来钱花光了,医生赶我们出院,一家人被逼得走投无路,原本是打算出院之后就去跳楼一了百了。那个时候遇到了先生,他了解情况后就给了我们一笔钱,那笔钱救了我儿子的命。”

  保姆说着,眼角微微有些泛红,“人嘛,总是要有良心。我们全家人都愿意为周先生当牛做马。我没有别的本事,但做饭还行,手脚也算麻利。我就跟周先生说,要是周先生不嫌弃,我就来给周先生当保姆,伺候他一日三餐,帮他打扫打扫卫生。我原本是不求佣金的,毕竟周先生对我们一家有大恩。但周先生却一直按月给我钱,还说一码归一码,他不能让我白干活。”

  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,一时怔住,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  保姆见我不说话,连忙低下头向我道歉,“太太,我多嘴了。”

  我朝她摆了摆手,说不妨事。

 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,保姆吃得很快,吃完后就麻利地端着碗筷回了厨房。

  我实在没什么胃口,一碗面条吃了一小半,便再吃不下去。外面飘了雪,窗外白蒙蒙地一片。我吃完早饭后,穿上外套走到院子里,发现地上的雪已经有些厚,保姆正拿着扫把将雪扫成几个小堆儿。

  我有些惆怅,随口说了句:“不是已经开春了?怎么还会下这么大的雪?”

  保姆笑说这叫倒春寒,说有的时候,初春的雪比寒冬腊月里的还要大。

  我怔怔无言,弯腰握起一把雪,握在手里团成球,没来由地扔出去,刚巧一辆黑色宾利驶过,雪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后车窗上,四分五裂粘了些碎屑。

  保姆说:“是先生回来了。”

  她话落,宾利稳稳停进院子,后车门打开,周胤良弯腰迈下车厢。他一身黑色风衣,身材挺拔结实,他双手插/在裤口袋里,站在一片雪地,黑白相称,饶是好看。

  我静默看他两三秒,又弯腰握了一把雪,团成球,“周胤良,我们来打雪仗吧?”

  周胤良好笑瞧我,“打什么雪仗,你今年才三岁么?”

  我不理会,抬手就是一雪球砸过去。周胤良没有防备,雪球砸在他身上,“咚”地一声响。

  我紧接着又团了第二个第三个,周胤良被我逼得不得不玩,但他团好了雪球总舍不得打我,结果被我打得落花流水,狼狈不堪。

  保姆和司机都在一旁偷笑。

  周胤良大抵觉得没面子,一把将我从雪地里拎起来,不由分说将我抱进了别墅。

  我心里是有气的,也许气秦桑的事,也许气别的。

  我在他怀里扑腾地像只离了水的鱼,他大手不重不轻地在我屁/股上打了下,轻呵我老实点,说怎么别的事不见我这么兴奋,就玩这种事跟个小疯子一样。

  我窝在他怀里不接话。

  周胤良将我放到沙发上,他的风衣都被雪水打湿了,一块一块的。

  我没来由淡淡扯了下嘴角,又想哭又想笑。

  周胤良说:“怎么?把我弄得这么狼狈你很高兴?”

  我说高兴。

  周胤良被我气笑了,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,说我是个小白眼狼。

  他伸手进风衣口袋,摸索了会儿拿出两个粉红色的绒毛玩具小鸡仔递给我,上发条能跑的那种,很便宜,五毛钱还是一块钱一个。

  我有些诧异,问他这东西哪里来的?

  周胤良一边脱掉风衣扔沙发上,一边说:“昨天晚上路过夜市,偶然间看到,感觉你可能会喜欢,随手买了俩。”

  我将小鸡仔捧在手里瞧了瞧,当即拧了发条放到地上,两个粉红色的绒毛小鸡仔“吧嗒吧嗒”地到处乱跑,看着格外可爱。

  周胤良说:“明天我要去一趟E市,大约在那边待一个星期,你自己在家别到处乱跑,乖乖等我回来。”

  我周身一僵,E市是贺乾的地盘,我本能地排斥反感。

  我静默不吭声。

  周胤良走过来揉了揉我的长发,“想要什么礼物,我给你带回来。”

  我说我什么都不缺,什么也不用带。

  周胤良听出我语气不对,蹙眉问我怎么了?

  我说没什么。

  周胤良静静地瞧了会儿,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,“谁又惹你了?心情不好?”

  我说:“没谁惹我,没不高兴。”

  周胤良干脆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,他大手环住我的腰一提,让我整个人都坐在了他的腿上,“跟我说说,谁惹你了?我给你出气。”

  他说着,伸手拖过保姆刚热好的牛奶送到我嘴边。

  我依着杯沿喝了一口,周胤良又喂,我又喝。

  他大约觉得好笑,也真的笑出了声,“还真是心安理得地让我伺候。”

  我忽然在他怀中转身,紧紧抱住了他,他手中杯子被我这突如其来地动作打翻,杯中的牛奶也跟着溅了一地。

  我深吸一口气,脸埋在周胤良的肩膀,“有没有一个地方,谁也不认识我们,我们也不认识谁。周胤良,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,可以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?”

  周胤良微怔,随即被我这话弄得哭笑不得,“我们现在的日子过的不安稳吗?”

  我没吭声。

  周胤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,像哄婴儿一样,“你在害怕什么?”

  我依旧没吭声。

  周胤良将我从怀里拎出来,我又粘回去。

  我今天似乎特别想要粘着周胤良,我的心里不踏实,但抱着他,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气息,我心里的那份不踏实就会稍微弱化一些。

  周胤良怔了几秒,错愕看着我,“今天到底怎么了?”

  我不说话,紧紧抱住他,不肯离开他的怀抱。

  周胤良叹了口气,哄孩子一样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,但嘴上却依然止不住训我:“一天天的不省心,就知道惹我生气。”

  我借话接话,“既然我这么不省心,你会不会把我送出去?”

  周胤良想也没想,“等我看看谁跟我有仇,我再把你送给他。”

  我知道这只是句玩笑,但依旧鬼事神差地问道:“真的会把我送出去吗?”

  周胤良这才瞥我一眼,“送出去也只会被退货,我何必给自己找这种麻烦。”

  我紧接着问:“那就是永远不会送出去,对吗?”

  周胤良被我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气笑了,伸手捏了捏我的脸,“你今天中邪了?这么多废话。”

  我垂眸不语。

  周胤良让我在他怀里窝了会儿。

  半晌,他忽然问我:“要不要去看电影?”

  我愣了下,问他看什么电影?

  他说:“上次不是非要吵着去?这会儿又不想看了?”

  我这才恍恍然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。

  前段日子玉姐给了我两张电影票,首映那种,我原本想跟周胤良一起去,但是他忙,也没顾上,现在电影票都已经过期作废了。

  周胤良又问我一遍:“去不去?”

  我点头说去。

  他伸手摸起桌上的手机给阿北打了个电话,吩咐阿北包下一家电影院,阿北在电话那头问需要安排什么电影?周胤良说了句随便。

  我原本还想推荐一部文艺片,周胤良一句随便,我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也许对周胤良来说,看电影就是坐在电影院里“看”,至于放什么片子根本就不重要。

  阿北也挺听话,周胤良说随便,他还真就随便放了个恐怖片,日本的,吓死人不偿命的那种。

  乌漆麻黑的电影院,就我和周胤良两个人。阴森森地配乐加之幕布上动不动就闪出来的鬼脸,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。

  周胤良挺淡定,全程面无表情地瞧着幕布,连最恐怖的女吊死鬼满脸是血披头撒发地从房梁上爬出来的时候,周胤良也没皱一下眉头。

  我悄声问他:“你不害怕吗?”

  周胤良垂眸顾我一眼,一脸理所当然,“都是假的害怕什么?”

  我说:“万一世界上真的有鬼呢?”

  周胤良眉眼淡了些,笑得很轻,“鬼怕恶人,有鬼也是它怕我。”

  我怔了一下。

  电影院里实在是很黑,投影的光线反射在周胤良的脸上,显出几分寂寞。他忽然抱住我,抱得很紧,紧到我能听到他的心跳,就仿佛在我的胸腔内跳动一般。他那炙热地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,砸进我的心坎,灼热濡湿。

  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而暗哑,“现在还害怕吗?”

  我眼眶红了红,说不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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